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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

第十届范敬宜新闻学子奖获奖者葛书润在颁奖仪式上的发言

范老是苏州人,和我是同乡。

 

感谢六年前填报志愿时“想学新闻、想做新闻”的简单念头,让我从苏州来到北京,并有幸在此时此地,与这位令人骄傲的同乡在产生关联。

 

进入新闻学院六年了,从本科到直博,我没有停止过新闻的写作。每一个岔路口,做新闻带来的成就感和价值感,让我的选择不会那么犯难。

 

有时我会想,在这个时代,“做新闻”对一名学生而言意味着什么?在一次次循环往复中,什么流经我们,什么塑造我们?

 

首先,我觉得做新闻是一种训练自我的习惯。发现新闻,就要与脑海中的成规和直觉宣战;采写新闻,要与陌生的知识领域、复杂的社会现实相逢。

 

正如范老对《人民日报》记者们的提醒:“眼睛不要总盯着报社那0.2平方公里,而要看到960万平方公里。” 

 

我忘不掉和伙伴们用大数据为武汉的求助者、上海封控中的老人画像,我们和他们相隔遥遥,但通过数据,这些困境和需求次第浮现、逐渐清晰。

 

每次写作都像一个流动的课堂,“逢山开道,遇水搭桥”逼迫我一点点克服自己的无知与无能。

 

做新闻也是一种气味的共享。六年前,学新闻是小城女孩懒得解释的秘密,但当我开始学习新闻、生产新闻,便像长出触角的蚂蚁,寻找到更多志趣相同的同辈人,也被范老这样的前辈所感召、关怀。

 

同行者中,我要特别感谢人大新闻学院的RUC新闻坊,这个小小的公众号不仅为我们提供了面向公众写作的平台,也成为了某种心灵的属地。

 

作为主编,我总是能听到一句句热切的:这个我们能做吗?

 

新冠疫情中国内各媒体的发声情况如何?高考替考在我国普遍吗?卫生巾为什么这么贵?疫情中的语言是否被“污染”了?流调信息公开的边界在哪里?………讨论中,最迫切的问题、最强烈的情绪得以涌现,形成新闻选题,被进一步调查思考。

 

我要感谢人大新闻学院的所有老师。尤其是我的导师蔡雯,在我的博士阶段仍鼓励我继续实践、不要脱离新闻生产的场域,告诉我 “此事躬行”对新闻研究的重要意义。感谢新闻坊的指导老师方洁,是她启迪我打开对“做新闻”的想象,并示范了新闻如何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最后,做新闻能帮助一个人更快地锚定自身,因为每次我们都必须向自己提问:我为谁而发声、为谁代言?以什么立场?

 

年轻人都以为历史是从自己开始的”,气盛之时,太容易对遥远的事物津津乐道、对近在咫尺的东西视而不见。而滚滚的信息洪流里,仍有人面临着被曲解、被失声的命运。

 

诚如契诃夫所言,那些真正沉默的人“毫无声息地在活着动着,到了过于痛苦的时候,反而只吹一声口哨。”

 

做新闻让我有机会听到这样的“口哨声”,或许是在外卖骑手的后座上,或许是在爬梳性侵、家暴、拐卖等司法案例时,或许是在听新冠康复者讲述遭受的歧视时。

 

这些时刻让我知道,这个看似喧闹的、深度媒介化的社会,依旧存在着沉默的腹地,依旧有许多受苦的人,等待着被发现、被书写。

 

新闻是容易让人在极年轻时就尝到甜头的行业,一篇爆款就能获得“全世界聆听我”的美妙幻觉。但在被赋权之后何以安身,却是一件需要持续思考的事情。

 

范老曾提出做新闻需“三贴近”,鼓励记者 “去寻找那个和群众生活贴得最近的角度”。他去视察北京的外地人口聚居区后感慨:“回来七天,我的鞋上还有腥臭味,其生存环境可想而知”,于是“戚然良久,忧心不释”。

 

他说过:贴近群众“难就难在不容易冲破框子,放下架子……只有平易,才能近人。”

 

这些话在今天听来更觉真切,它不断提示着我们,应当与谁站在一起。

 

我听过很多关于这一行的唱衰,自己也曾失落和怀疑,但时至今日,我能够确信,如果不是学新闻和做新闻,我可能已经变得麻木、盲信、惰于思考、面目可憎。我没对新闻有什么贡献,但是新闻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新闻是一门古老的手艺,无论业态如何“敞开”或“转向”,我想,它所凝结的对真相的追寻、对世界的探问、对人的关怀,仍持续散发光热,凝结成朴素的念头,吸引着万千学子们投入到这份事业中来——其中就包括六年前的我,以及未来的每一个我。



编辑:liuy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