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018.12
时间线:
11月26日早x(10?)时,人民网报道“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在中国诞生”。
11月26日晚x时:@知识分子在微博发布122位科学家共同签署的“科学家联合声明”,对此项研究表示坚决反对和强烈谴责。
27日,广东省、深圳市成立联合调查组,开展对“深圳基因编辑婴儿事件”的全面调查。
27日下午,科技部副部长徐南平表示,本次“基因编辑婴儿”如果确认已出生,属于被明令禁止的,将按照中国有关法律和条例进行处理。
28日,贺建奎在第二届人类基因组编辑国际峰会上发言并接受提问。
就本次基因编辑婴儿事件,清新时报采访了李寅青、刘兵和苑克鑫三位老师。
李寅青:清华大学药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研究包括基因编辑技术在内的基因组医学技术开发。
苑克鑫:清华大学医学院生物医学工程系研究员。研究包括神经科学研究的前沿技术等。
刘兵: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所教授。研究方向包括科学技术史、科学编史学、科学文化与传播、科学哲学等。
清新时报:您对此次基因编辑婴儿实验有何评论?
李寅青:第一点,把基因敲除之后,可能会带来其他疾病;第二点,即便对免疫艾滋病来说它也是免疫一类特殊的艾滋病;第三点,如果要对这一类特殊的艾滋病毒控制的话,需要把所有相关基因敲除。从我目前看到的,他也没有实现这一点。他(贺建奎)在做一件从科学上来说没有效果的一件事,从结果来说,唯一的一点点意义也没有实现。
刘兵:我觉得这次事件跟以前一些争议事件有一个差别,是大家的态度基本上都是一面倒的反对。这是近些年来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以往都是双方各种交锋,观点比较对立。
清新时报:怎么看待首次将基因编辑工具施用于人类?
李寅青:这是完全反人类的一件事情。首先我们知道这个技术本身就存在风险性,它可能会带来未知的,但可能非常严重的各种疾病。这种疾病不是现在就能看见的,我们对基因的了解是不足的。而且我们知道基因编辑可能会产生脱靶效应,它会编辑一些没有检测到的地方。这些地方的改变究竟带来怎样的健康隐患,没有人估计的了。实验者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孩子身上,甚至连这个小孩的父母都无权决定他需要被这样做。
清新时报:对基因编辑,医学界是否存在相关规范?
李寅青:所有对人类胚胎的操作不能超过14天,胚胎超过14天之后,就认为它具有人的属性,必须停止。这个实验已经违反了各种可能有的规定,从立项的出发点来说,已经违反了任何实验的伦理道德。
有的人可能会把它类比试管婴儿。试管婴儿在解决一个无法解决的医学问题,有些夫妇不通过试管婴儿就无法生孩子了,这是最后一根稻草。但这个实验中的小孩是一个健康的小孩,没有患艾滋病,没有其他的疾病,实验却让孩子背上潜在风险。实验基本上违背了所有可以违背的道德的底线。这这不是科学的突破。除了突破道德的底线,没有别的突破了。
清新时报:您如何看待两个婴儿的未来?有什么办法保护这两个孩子?
李寅青:基因编辑技术带来的危险性现在无法评估。脱靶效应另外的一个问题在于,你不可能检测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细胞。她可能只有一部分的细胞携带了脱靶,而且脱靶在不同的细胞里位置可能是不一样的。无法通过检测部分细胞,就说这个人没有任何脱靶。所以连他(贺建奎)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新生儿有哪些基因脱靶。
所以我说,他犯的是反人类罪。这个婴儿,她以后加入社会,你怎么面对她?你把她当作人看,还是当作一个被编辑的人看?你愿意跟她相处吗?你愿意跟她建立家庭吗?她也是个人啊,为什么不能获得这样的权利?是谁改变了她?
保护这两个孩子的方法,从社会角度来说,尽量不公开她们的身份;从生理角度,怎么让人为的改变不带来更大范围的社会影响,这可能是一个更长远的、有点像核电站泄露的的问题。对于核电站周边受辐射发生突变的动物,你应该把它们全杀光吗?应该让它们离开那个地方,还是不离开那个地方?(况且)那还只是动物。
刘兵:保护婴儿争议性不大。应该是在尽量保护他们的隐私和权益的前提下,用一种方式去对他们施以特殊关注,这涉及到机制的问题。
这就像西方大片里的证人保护计划。证人保护制度的特点是,杜绝信息泄露,但有关部门还是能够掌握他们信息。可能我们还没有对于这种类型事件的保护机制,但这种机制的建立也许是必须。
清新时报:科学家们在签署联合声明时,有何考虑?
李寅青:因为我们平常都有联系,大家都很关心国内生物领域的发展。大家看到这个消息后,认为这不是研究,是彻底的犯罪。但它可能被包装成生物研究,给普通人呈现出来好像是研究。所以我们想让大家清楚它的本身属性是犯罪,而不是研究。
苑克鑫:所有第一时间参与联名的科学家都是出于科学家的良知。这种关系到人类未来命运的事情是不需要过多思考的。希望国家加快建立相关法律法规,严厉禁止此类事件,在基因编辑的风险没有被完全了解的情况下,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否则会后患无穷,甚至祸国殃民。
清新时报:舆论猜测这次事件打开了基因编辑实验的潘多拉魔盒?如何看待社会上对基因编辑的担忧?
李寅青:不会,这个要给它关上的。基因编辑应用于人是在我们把整个这个技术、伦理各种问题解决了之后才会重新考虑的一件事。没有说做,只是考虑。
刘兵:本来这更多还是一个比较学术性的话题。从学理上说它涉及到人类改造,而人类改造必然就直接涉及到一些伦理价值的东西。比如说什么样是一个理想的人?这种改造会带来什么结果?你认为最理想的基因到底是跑得快的还是长得漂亮的、还是活的长的、还是饭量大的?怎么选择不是唯一,甚至选择了又跟什么样的人能够付得起钱、能够做得起这种选择有关。然后这又涉及到经济的问题、不平等的问题。这就跟今天我们说啊有钱的人才有资格去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是类似的。当然还有更深层的涉及到人类多样性的丧失。
清新时报:基因编辑技术理想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李寅青:现在这一领域存在很多问题,还不能被用于人体实验。以后的发展方向是在我们把现有的技术问题都解决了之后,再重新讨论这个问题。如果知道这个东西是一个还存在问题的措施,肯定不会去拿任何一个人做实验。当我们知道它没有问题以后,在一个人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治愈的情况下,能不能使用这种新的技术,我觉得这是后面再进一步讨论的事情。
刘兵:不好预期。今天的“创新”在国际上已经多被换成 “负责任的创新”,跟我们现在一味讲的创新是有差别的。
也许最安全的说法就是谨慎。但是我个人认为,当我们说谨慎、妥协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层的妥协。
清新时报:这个事情是否会对中国科学界产生负面影响?
李寅青:我觉得不必太过悲观。绝大多数的研究者都是保有一个科学者的心态。
刘兵:这个忧虑本身就不正常。一说这事我们首先担心我们国家的科学形象。究竟是我们国家的的科学形象重要,还是整个民族未来的幸福更重要?
社会对这件事的反思很重要。很多人在一个极端的情形下做出激烈明确的反应并不难。更考验社会的是,在不那么极端的情况下,那些隐含在背景里的缺陷就容易暴露出来。我们在一些边缘的领域未必都有足够的意识。
2023.08.14 13:45
30
2023.10
30
2023.10
30
2023.10
2023.10.17 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