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干部的2020：一场还没有结束的战斗

      2020年2月21号是一个普通的周五。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住在山西太原的赵丽丹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小区门口的保安轮流值班，看到她问了一句：

“你这是要干嘛去？”

“出差。”

“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大夫，我是要去扶贫的。”

“那你准备出去多久？”

“一个星期吧。”

“那你这一个星期回来你还得备案呀，隔离呀，很麻烦。”

赵丽丹管不了那么多了。

行路难

赵丽丹是山西省委党史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也是省直单位驻山西省晋中市和顺县扶贫工作队的一线干部。春节前后，全国的疫情形势越来越严峻，她为和顺县青城镇井洼村的乡亲们捏了把汗。井洼村于2017年底全部脱贫，目前还处于脱贫成果巩固阶段。春节期间，太原市的防疫管控严格，赵丽丹一直居家隔离。

2月3日，正月初十，驻和顺县扶贫工作队发动帮扶责任人了解村民情况，要求他们想办法尽力解决村民的困难，同时向他们宣传疫情防控的重要性，告知基本防疫知识，开展心理健康疏导。由于部分村民年纪比较大，对智能手机的使用并不熟练，工作队采取了电话、短信和微信相结合的方式，在2月3日、2月9日和2月10日先后进行了三次帮扶宣传。

2月18日，山西省扶贫办下发文件，要求扶贫干部2月21日前到岗。虽然终于可以实地看到村子里的情况，赵丽丹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起来。因为人员流动受到限制，驻村干部们面临着两大困难：出去难，回来更难。为了确保出城顺利，驻村干部与单位和居住地所在社区进行大量沟通，最终拿到了双方出具的健康证明和行走轨迹证明。

驻村工作要求扶贫干部每周在村里住“五天四夜”。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他们可以在周五下午返家；但赵丽丹居住的社区却要求“原则上居民出小区五个小时以上就不允许返回”。

赵丽丹管不了那么多了。

扶贫干部也和村干部沟通过，万一回不去怎么办。“他们开玩笑，那你就隔离在咱们村就行了。”赵丽丹说。

和队员们集合的时间快到了，集合地离家较远，赵丽丹叫了一个滴滴。她心里有点着急。春节后一直宅在家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叫到车。还好几分钟之后就有师傅接单了。出租车上有隔离舱，上面写着“前后驾驶室须分离”。她也不敢多说话，但想问问情况，于是小心翼翼地和师傅聊了一路。

有单位盖章的健康证明和行走轨迹证明，出城路上很顺利。赵丽丹为村里带去了消毒液、酒精和口罩。她对点帮扶的一个村里，村干部已经发动农民把消毒液按比例稀释，用喷农药的喷壶进行整村消毒。

回到村里后，一线扶贫干部们督促省际公路沿途各村设立检查站，过路人每到一个站口就要登记量体温。同时要求村民们不聚集、不串门，尽量减少户外活动。除此之外，心理疏导和电话慰问也在继续，通过这种方式引导村民积极配合防疫工作。等到这些工作都一一落实，也到了返家的日子。

当天晚上八点多，出太原高速的时候堵车了。前面的车正一辆辆手机扫码填健康信息，同车人都要填写。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给每车每人依次测体温。回小区之后，她就居家隔离了14天，隔离期间就通过微信和电话来完成一些工作安排。此后她又两次入村，返家后都隔离了7天。随着全国疫情形势转好，第四次返家时赵丽丹就不再需要隔离了。

聚人心

“休息几个小时，如果有事请稍晚联系。（抱拳）”发出这条朋友圈后，黄巢又“秒删”了。

黄巢是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望谟县洛郎村村委会中的一员。由于历史原因和自然环境因素，望谟县是深度贫困县，贫困人口多，扶贫难度大，仍处于脱贫攻坚第一线。

春节期间洛朗村的村委会一直有人值班。大年初三，所有村委会成员回岗，一边控制疫情一边做扶贫工作。村委会气氛也很紧张。遇到难题就开会讨论解决办法，一般开到晚上十点，最晚的一次到了凌晨一点。

连轴转的工作让黄巢的身体吃不消，他得了重感冒。每每深夜回到家时，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为了避免被打扰，他编辑了那条朋友圈，可不一会儿他又删掉了。“我毕竟在那个位置，我觉得也不能把一些消极的一些思想感染到同事。我觉得不太好。”他这样解释自己删除朋友圈的举动。

据黄巢介绍，洛郎村一共设置七个防控点，每个防控点的工作人员数量根据所管辖的居民户数有所不同，基本上控制在三个人左右。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村委会成员和临时招募的志愿者。防控点条件艰苦，工作人员每顿都只能吃方便面，“后来吃得多了闻到方便面味儿都受不了”。晚上阴冷，村委会的年轻成员主动值晚班，守着防疫检查站，让志愿者和老党员先回去休息。

疫情初期防护物资紧缺，村里的一个大学生给村委会送来一些口罩。“他自己也不多，只是知道我们需要。他就义无反顾地送回来，他宁愿就少出门一些就在家多待一点。”黄巢说，“是有当地一些村民才使得我们工作做得‘有劲’”。

王成禹感受到了同样的“有劲”。他是清华大学前航院研究生会主席，2018年7月博士毕业后选调到吉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工作，目前在长岭县大兴镇挂职担任镇党委副书记、大兴村党支部书记助理。吉林省长岭县大兴镇大兴村是省级贫困村，由省委组织部包保帮扶。

村委会原本计划在正月初六复工，进一步巩固和提升脱贫攻坚成效，准备省里的脱贫攻坚验收，并引导百姓开展新的一年的种植结构调整，但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彻底打乱了原定的工作计划。大年初二，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成员共同召开了网络紧急工作会议，迅速制定疫情防控方案，全面加强外来人员防控和内部人员流动管控。大年初三，王成禹就回到了工作岗位，组建大兴村党员突击队和志愿服务队，带动群众进行全民抗疫。

志愿者队伍里有王成禹非常熟悉的三副面孔，这一家人曾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家中生活困难，儿子想当兵，但因自身原因未能成功入伍，父亲有许多不满的情绪。王成禹了解情况后，主动接触这家贫困户，帮助孩子配了电脑，让他学习了PS（数字图像处理技术），进入长春职业技术学校学习。在疫情防控期间，一家三口主动加入了疫情防控志愿者队伍，不畏严寒积极参与疫情防控一线工作。

王成禹说：“扶贫工作不仅仅是扶经济，更是扶人心。我们要让老百姓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党和政府的温暖，凝心聚力，在这次疫情大考中也着实看到了实效。”

复工关

对于春节前返乡的外出务工人员来说，这次疫情给他们的收入带来直接影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和顺县搭建了务工信息交流平台。驻村干部通过全国扶贫开发信息系统对当地外出务工人员进行排查摸底。同时在每个村的微信工作群发布附近已复产工厂的招工信息，如山西富士康科技工业园区。但是响应招工信息的人很少，更多人有固定的务工方向，倾向于保持原有的生活轨迹，等待原先所在工厂复产。

3月10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就推进农村疫情防控和脱贫攻坚工作有关情况举行发布会。会上提出国家对扶贫产业和企业给予补贴支持。对于积极吸纳贫困人口就业发展的扶贫龙头企业和扶贫车间等，国务院扶贫办给予一次性的补贴和贷款贴息支持。

政府以复产推动复工，各地也在“自谋生路”。

贵州是劳动力输出大省，2020年全省有外出务工意愿农村劳动力169.26万人。在国家东西部对点帮扶的政策支持下，余姚市与望谟县结成了对子。面对巨大的复工需求，望谟县人力资源公司组织了“免费直通车”前往浙江、广东等省，以返岗直通车直达务工地的方式开展劳务输出。

向未来

疫情期间，洛郎村并没有停下招商引资的脚步。三月份，洛郎村引进了一家高粱公司。在发展良好的板栗产业的基础上，推动农业结构多元化。公司前期免费向村民发放种子，后期按市场价回收，并且有每市斤1.2元的保底价格。村里利用一些荒废的农田种植高粱，总面积约400亩。尽管错过了第一次播种时间，但是赶着时间种下的高粱现在已经冒芽拔节了。黄巢设想将来的望谟将是一个综合的农旅基地。等家乡发展得更好，农户就会自发性加入进乡村建设中来。

王成禹在2018年10月份创办了“兴途有你”微信公众平台和“兴农为乐”便民服务小程序。第一年他以大兴村为试点，之后逐渐扩展到全镇。村民可以在平台上销售二手产品和自家农产品。

疫情期间，因防控需要，百姓不能自由活动，小程序的流量出现一定的下降，一部分的交易出现了停滞。但随着疫情形势逐渐好转，小程序又将上线“文明积分超市”，村民可以用文明行为换取荣誉积分、以积分兑换日常生活用品。

赵丽丹在2019年为帮扶的井洼村和大窑底村申报了戏台新建项目，今年年初材料送达晋中市文旅局。对村民来说，看戏早已融入了日常生活。井洼村就有自己村的戏班子。当地的牧牛小戏种是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赵丽丹希望这个文化产业扶贫项目可以及早落地，推动村里的文化振兴。

今年“闰四月”，农历上多了一个四月。多出的这一个月仿佛是给了这片土地迎头赶上的机会，给了扶贫攻坚再攒攒劲儿的机会，也给了每个人重新启动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