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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

无法返校的国际生,带着希望上网课

来源:清新时报 作者:朱明珠 刘羿佟 林希颖

变黄的银杏,红色的爬山虎,还有骤降的温度都提醒着清华园里的人,可以准备穿上秋裤了。然而北京的千里之外却是全然不同的温度、着装与心情。

来自生命学院大三的陈治全正在马来西亚家中,打开瞩目会议,等待课室里的老师连接好麦克风。

而新闻学院大四的韩国国际生赵希宰刚结束 14天的集中隔离,回到北京。她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打扫房间,开始7天的居家隔离。

鉴于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快速蔓延,中国外交部自 3 月 27 日起停止外国人持有效来华签证和居留许可入境。一些在 2020年初离京回国的留学生,至今仍然返校无期……

2020年的秋季学期,清华园还在等待一批主人归来。

返校之路

在前往中国留学前,国际新生首先需要获得由中国高等院校提供的外国留学人员来华签证申请表(简称 JW202 表),再到当地的中国大使馆申请签证入境。到了中国之后,签证还需要更换为学习居留证,并且每年必须更新。

而未返校的国际生们原来所持有的居留证有些已经到期,他们只能在持有JW202表后再到当地大使馆重新申请签证入境。

线上的国际生们不是没有想过另辟一条返校之路,但在询问清华大学国际学生学者中心、教务处、当地大使馆、中国签证服务申请服务中心,甚至给外交部发了邮件后,得到的回复皆是让他们继续等待中国开放学习签证的申请。

陈治全在清华大学马来西亚国际生的微信群聊中了解到,目前唯一可行的入境方法是申请商务签证,由工作单位派发邀请函,入境后再转换为学习居留证,群里的某位研究生学姐成功取得了即将在毕业后就业的邀请函的, “但在北京有工作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只能供作参考。”

来自日本的零字班本科新生荻原智惠子了解到有加拿大同学通过申请人道主义签证成功返校,而她目前也正在询问校方能否通过探亲签证回到中国,再将签证转为学习居留证。

8月5日,计算机系大四的韩国国际生成镇宇从新闻中得知中国已经同意为韩国留学生发放签证。当时他的学习居留证还未过期,只需要到中国大使馆申请延续学习签证即可。

按照北京市对学校的最新要求,学生从境外回来需要执行“14+7”隔离政策,其中14天为集中隔离,之后学生可在中国境内自由活动。到校后,学生可选择在校内健康观察或是在校外居家隔离7天,并进行核酸检测,持检测结果报告入校。

由于没有韩国直飞北京的航班,9月18号,成镇宇先到天津隔离14天,后回到清华大学继续观察。

隔离住宿的旅馆是随机分配的,每晚价格在 200至500元之间,伙食费则是每日100元。成镇宇所居住的旅馆需要每日支付 240元,14天集中隔离总共花费了 4760 元。回到学校后他入住了新斋,一切费用由学校承担。

对成镇宇来说,返校是迟早都要进行的。他正在自主创业,担心耽误了中国公司的业务,于是决定即刻返校。 “也没有太多感受,毕竟还是带着压力回来做事情,但就觉得回来挺好的。”

10月8日,赵希宰从韩国首尔飞往青岛。在收到返校的消息后,她第一时间查询机票,为返校做准备。上一学年的学习居留证已经逾期,由于申请资料都放在了北京家中,她联系上朋友替她邮寄JW202表、入学许可证等资料,后再到大使馆重新申请学习签证。对她来说,返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她不想在大学最后一年留下遗憾, “在韩国的实习结束后,就毫不犹豫马上返校。”

来自意大利,新闻学院大三年级的保罗收到了通知后,也第一时间决定返校。在辅导员的帮助下,他了解清楚了国际生申请返京返校的政策,于 9 月 8 日飞达南京集中隔离,并在9月22日结束隔离,顺利回到了清华。

“这一趟下来估计花了几千、万欧元吧。”保罗回忆道,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收入,靠奖学金肯定是不够,确实有点难。”国际生即使成功申请了签证入境,仍需要准备一笔机票和隔离费用的开销,这对一些国际生的家庭而言,是一个不小的经济压力。

对于社科学院大三的韩国国际生金良昱来说,返校之路不仅有现实的经济负担,还面临各种令他头疼的生活琐事:11月从韩国到北京没有直飞航班,需要先到其他城市隔离;隔离期间一共需要完成三次核酸检测,一次在上机前三天,一次在隔离期间,回校后还得再测一次;目前护照已经过期,需要另外更新;在北京的校外住宿也已到期,他还需要另外找房租房。

7 月份租房到期时,金良昱和室友们决定不再续约。金良昱从高中开始就和家人在北京生活,家中的行李有十几箱,搬家的时候也 没 想 过 把 东 西 带 回 韩国。当时清华大学紫荆公寓提供在籍生存放行李,但是由于学校出入管控严格,他决定把重要的东西寄回韩国,其余物品则委托给了在中国各地的朋友。搬家费用一共花费了大约 5000元,若再申请返校,这一路或许得花费几万元不等。

再三考虑下,他决定继续等待疫情好转: “疫情期间在家待太久了,感受到在清华园里度过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对清华的想象

秋季学期进入第六周,对于仍在海外无法返校的国际生而言,这个学期是由一个个打开线上会议室、设置麦克风静音、守在屏幕之后听课的日子组成的。

“忙着学习,忙着社工,然后忙到飞起的这样一种感觉。”这是来自日本的零字班本科新生荻原智惠子对清华学生的想象。她曾经在 2008 年到北京参加钢琴比赛时参观清华,12 年后,她的身份从游客转变成了清华大学社科学院的一员。在几周前,她的朋友圈都不约而同地在转发清华学堂路车神的照片。

零字班国际新生需要想象的,不仅是大学生活,还包括同班同学和老师。同学对他们来说, “近在眼前” — —处于线上会议室的影像中,却“远在天边” — —坐在中国教室里线下上课。

2020 年 9 月 2 日,清华大学校长邱勇在秋季学期“师生同上一堂课”上宣布清华大学全方位推进线下线上融合式教学, “全体师生必须要‘见面’ — —老师要看见线下线上的所有学生,线下线上的学生都要看见老师,学生彼此之间也要能看见、听见。”

隔着屏幕,来自美国的航空、机械大类新生Sam看见了老师,看见了同学。但他认为, “就像是中国和美国两个时间,那里和这里也是两个地方,自己就像机器人一样在学习。”他要突破的,首先是语言,二是时差,三是空间。他尝试在群聊中加了中国同学的微信和他们建立联系。没有见过面的两人就像网友一样,在通过好友的短暂即使交流后,还是没了下文。

视觉传达设计的李佳蓉则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帮助她的中国同学。李佳蓉所在地马来西亚的网速比较不稳定,线上上课经常会遇到网络卡顿的情况。美术学院不少专业课是由同学们来分享自己的作品,这种情况往往令李佳蓉感到无所适从。教室里的摄像头离得太远,她不好意思麻烦同学一张一张拍给她看。李佳蓉是班上唯一的国际生,所有人都在教室里,而她一个人独占一个屏幕。后来,一位中国同学主动地给李佳蓉打了视频电话,她在视频里才清楚地看见同学们的作品。

除了同学,老师和助教也对她很关心。专业课助教经常会提醒她交作业,也会在课上留意她是否掉线,确保她的网络状况。

李佳蓉一直很向往在清华园里写生、到艺术博物馆闲逛、到图书馆阅读、操场上跑步等丰富多样的大学生活。 “现在比较没有实感,好像自己并没有真正地成为一名大学生。”她说, “明天同学们要去看展览,我也不能去。”

把生活搬到线上

尽管全校不少教室都安装了摄像头,但是在一些实践为主的课上仍无法支持远程授课。

Sam用第一志愿成功选上了射击课,看着开学在即仍没有返校的消息,在任课老师劝退前,他已经默默地退了课。

实验课同样面临挑战。有些组队的实验课能接受由中国同学负责操作,国际学生透过摄像头远程学习。但更多的实验课只能退课,待返校后重新选课。生命学院春季学期的实验课未能顺利开展,延至了夏季小学期或秋季学期补课,陈治全在春季学期选修的实验课皆已申请缓考,等待来年返校完成。

陈治全在校期间曾加入了人文社科图书馆助理分队,由于无法返校,他只能选择放弃新学期为他预留的岗位。这意味着之后想要再次加入分队,他只能以新队员的身份,重新接受分队的面试及试用期的工资。他也加入了音乐剧社,但目前他更多参与的是专场演出、筹备方面的工作,而非社团运营。 “所以比较遗憾的是,这学期没办法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快乐玩耍了。”

作为新生的荻原智惠子对文艺和新闻感兴趣,开学前就已为大学的社工做了打算。作为新生,荻原智惠子是少数选择在线上远程参与社工社团的国际生之一,这个学期,她参加了院系学生会、清新时报社和书脊支教团三家组织。她在线上参与了书脊支教的迎新会,到了游戏环节就主动下线;选择加入学生会宣传部,理由是“宣传部的工作线上也可以沟通”。 “现在就想参加社工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自己现在如果没有加入,之后加入可能因为学习忙、大一时没有经验等,有更多其他顾虑,觉得说不如就现在加入。”

陈治全选择这学期放弃和退出一些学生工作,相比上一学年忙碌的大学生活,陈治全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也感到满意,他认为: “要说更喜欢哪种生活方式嘛,我只能说各有各的好,现在时间看似比较充裕,那也是因为牺牲了参与校内活动的机会才换来的。”

但他也忧心着自己的社交关系难以维系: “先不论部分课程线上根本没法上,没经历过和朋友一起跑阿甘、约饭约课、在紫操玩狼人杀,那还算是清华人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

2016年,清华大学制定实施《清华大学全球战略》,促进中外学生在招生、培养、学位管理等环节的趋同管理,提升国际学生的教育体验和校园生活体验。2020年,受疫情影响,国际新生入学工作与往年相比,有着太多特殊之处,一系列活动只能移步云端。

许多国际本科新生无法在线下如期入学,在这样的背景下,国际学生学者中心决定在线举办第四届“国际本科新生拓展营”。来自不同国家的清华国际生在拓展营中认识彼此,微信群聊中通过交换返校、签证申请的政策通知,互相询问在线上课情况等交流,组成了一个“抱团取暖”的群体,彼此之间变得较为熟悉。

荻原智惠子和几个无法返校的同学聊天时发现: “大家都有一种不太敢回到国内的感觉。”他们认为,线上待久了,返校就像一个转学生一样,需要重新去融入一个新的环境。中国学生之间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于国际新生而言,融入到一个陌生的集体中是一个充满不安且需要克服许多困难的过程。

10 月 23 日,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根据Worldometers世界实时统计数据显示,截至北京时间10月23日9时49分,全球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超过4197万例,达到41,974,001例,日新增再创记录,全球疫情处于快速恶化阶段。

Sam对返校持有相对悲观的态度,他考虑退学以及重新申请本地学校: “虽然同样是上网课,但是至少这种距离感没有那么得令人不适。”

马来西亚迎来第三波疫情,连续几天确诊病例高达800例,首都吉隆坡自10月14 日起开始实行有条件行动管制令。陈治全希望疫苗的研发能对疫情控制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使得全球防疫取得重大突破,让全世界的留学生能早日返校补上落下的课程。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想太多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倒不如先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一学期的学习计划,然后时间自然会告诉我答案的。”


编辑:wux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