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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

面对人工智能,什么是我们真正的担忧和恐惧?

作者:王明轩 甘泽霖

2022年11月,美国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研究公司OpenAI推出了AI聊天机器人ChatGPT。半年来,ChatGPT展现出的潜力引起了广泛关注。如今的它不仅能帮助人们工作,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人们工作。加上此前已经出现的AI绘画、数字仿生人等AI产品,似乎人工智能的时代即将来临。


面对知识储备巨大,能够不眠不休工作的AI,有相当一部分人产生了会被替代的危机感。还有人注意到AI技术对我们当前社会秩序的挑战,呼吁“警惕AI”“暂停AI的开发”。诚然,AI有可能深刻地影响我们的生活和社会面貌,但回顾技术变革的历史进程,我们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类似的危机。而相比于AI这项技术本身,如何避免新技术被不公正的权力结构俘获,让AI技术真正服务于人类自由的全面发展,或许才是更加需要我们去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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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腾讯网《正在接管世界的AI,正在逼着所有人自我革命?》https://new.qq.com/rain/a/20230316A03Y2G00


害怕AI技术替代自己的工作未必是理性的。从“珍妮机”到互联网,科技的进步固然消灭了旧的职业,但也造就了更多新的社会分工和机会。从工作岗位的角度而言,面对AI技术的成熟,我们更应该去期待它为人类提供的新的可能性,并积极地借助它来探索自己。况且,正如恩格斯所言——“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AI并非凭空产生的,它来源于我们消灭重复工作、提升劳动效率的现实需要,并正在迅速地实现这一目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对AI技术的发展毫无保留。对AI技术的担忧和恐惧,工作云云仅是表层,人们真正忧虑的,是AI技术被不恰当的利用,是AI技术主导的科技进步和生产关系变革以资本而非人为中心,从而让自己失去原有的位置,甚至最终使人服务于技术和控制技术的资本。


这样扭曲的AI技术并非杞人忧天,而正发生在我们与AI技术的“第一次接触”中。资本始终力求掌控新的技术,并构建起保护自己的制度壁垒。如在AI绘画刚刚进入市场时,企业就不经允许地利用人类画家的作品训练自己的模型,在知识版权的模糊边界上,用高速生成的AI作品,挑战人类画家长期投入的劳动及对其劳动成果的所有权,甚至还有一部分企业试图进而垄断AI作品的著作权。于是我们见证了“反AI绘画运动”,却发现人类画家们的反抗在被少数企业掌控的AI技术面前十分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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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扬子晚报》AI画出的画,版权到底归谁?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6912373139280350&wfr=spider&for=pc


同时也应该注意到,当前AI技术的发展依赖并巩固了既有的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结构。ChatGPT的研发有赖于全世界研究者的共同努力,而ChatGPT4.0的闭源则和开发者OpenAI的名字形成了讽刺的对照。也有研究者指出ChatGPT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来自第三世界的数据劳工们的工作成果。这些被称为“人工智能训练师”的劳动者要对庞大的数据库进行手动标注,在忍受各种危险信息的折磨的同时,把自己的知识“投喂”给人工智能。这些“幽灵劳动者”往往从事临时性工作,被“灵活”地使用,也面临着严酷的工作环境。在以资本为中心的科技发展下,有许多人甚至国家和民族就像这样成为了科技发展的消耗品而非享用者,而更多的人害怕成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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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群星》游戏截图


因此,人们对AI技术的担忧和恐惧是真实的,但如果仅仅停留在技术本身,那仅是一场21世纪的“卢德运动”[3]。正如《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的评论:人们害怕被AI取代,被机器奴役和剥削;但机器至今都忠诚于人,取代、奴役和剥削人的,始终是另一部分人。问题不在于“消灭机器”或者“支持机器”,也不在于“人工劳动”或者“AI劳动”。我们应当看到技术背后不平等的结构,解开这个结构,让人们获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才是我们能安然迎接AI技术的关键。


参考文献:

[1]恩格斯:《致瓦·博尔吉乌斯(1894年1月25日)》

[2]尤瓦尔·赫拉利,余先发(译):《数据独裁的兴起》

[3]卢德运动,指19世纪英国一些地区逐步开启工业化进程的背景下,一些大工厂雇主开始用机器取代原先的手工劳作,提高了产量却威胁到这些工匠的地位和收入,于是工匠们以“内德·卢德”将军为名号组成秘密团体,有计划地捣毁机器,企图以此与雇主谈判,要求保留工作机会、提高工资率。这一反对“技术操纵”的运动在历史上被称为卢德运动。




编辑:zx